《有处遁形》 36
ooc，勿上升
第三十六章 /对峙/
季恩从来没有见过程喻元喝醉酒的模样，这个人在她面前时总是滴水不漏，所以忽然听到这样的言语从他嘴里说出来，冲击是有，但季恩眨眨眼，心里的情绪更多该归属于茫然。
她垂下眸，声音在走廊长久的沉默后低低响起，“你喝醉了。”
“我是醉了，”程喻元的半张脸隐在黑暗中，可那双眼睛却像极地里的暗星，有着灼人的热度，“醉了才会这样胡言乱语。”
季恩抿抿唇，不知该如何回应，只从包里取出手机，看了眼时间。
22：11。
“很晚了，早些回去休息吧。”她听到自己的声音说。
程喻元笑了两声，夜色里的风轻飘飘地晃荡，像无所适从的灵魂。
他抬起眼来，终于是应了声，“……好。”
说完，男人便抬起脚，擦过季恩的肩，径直往前走了。
沉沉的脚步声令走廊的灯光又一次亮起来，季恩背对着程喻元，眼神有些放空，可几秒后，一阵重物落地的声音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。
季恩连忙转身。
程喻元倒在了地上。
***
究竟是酒喝得多了睡了过去，还是坐在走廊上太久，凉风把程喻元吹得生病而昏倒，季恩不得而知。
她开了自己公寓的门，把程喻元扶到沙发上躺下来。
这段期间季恩都住在王俊凯的那间公寓里，如今再进自己的房间，竟然感觉到几分陌生，尽管她在这里确实住得也不算久。
不过两月有余的时间，回头去看，居然显得那么漫长。
她简单给程喻元擦了擦脸，把体温计在男人额头上探了一下，看着上面的数字才松下一口气，——程喻元确实有些低烧，不过应该不要紧。
季恩便取来毯子为程喻元盖上，走到阳台上给王俊凯打电话。
“喂？”
手机那端传来王总监略有些疲惫的嗓音，透过电磁波抵达季恩耳际时，有种令人忍不住翘起嘴角的温柔。
季恩顿了顿，问他，“累了吗？问题解决得怎么样了？”
王俊凯答，“嗯……有点累，不过还好，都解决得差不多了。”
季恩莞尔一笑，“那就好。”
“这么晚了你还没睡？”王总监打了个哈欠，问季恩。
“没睡呢，今天出门了，刚刚才回来。”
王俊凯声音里裹着一层蜜一样的笑意，在北风中像一颗软软的奶糖，“哦？真乖。”
闻言，季恩失笑，想了想，还是跟王俊凯坦诚说道，“程喻元来找我了，他现在喝醉了，我把他扶到我这间公寓躺着了。”
彼时，手头工作暂时告一段落，在自己办公室里抵着桌面，一边看玻璃窗外城市寂静夜景，一边和季恩闲聊的王总监嘴角抖了抖，沉默了好久，才没好气地说，“……你这样是不是太实诚了。”
季恩无辜的声线从电话那头传来，“我看电视剧里男主角这时候都会误会女主角，我觉得那样太傻了。”
王俊凯起初有些愣，一会儿，才捏捏自己的眉心，无奈地笑起来。
季恩又说，“你笑什么。”语气里带了点像撒娇一样的不满。
王俊凯便解释道，“看来……”
“什么？”
“季恩小宝贝跟我看的是同一部电视剧呢。”
切。
季恩在手机这头无奈地翻了个白眼。
沉默了一会儿，才继续说道，“我就是跟你说一下，他现在睡熟了，也不能拿我怎么样，你不用特地回来。”
王俊凯含糊地“嗯”了一声。
两人又说了些有的没的，最后季恩才在王俊凯“不要在阳台上吹冷风”的告诫中挂断电话，重新返回到客厅。
程喻元还躺在沙发上，睡得昏沉沉。
他睡着时和醒着的时候不太一样，奇异的是，大多数人都是睡着比醒着看起来要温和，程喻元大概是因为平时总是笑意温和地去看人，此刻眼睛闭起来，反而显得冷漠得多。
季恩看他同少年时期一般漂亮的眉眼，怔愣了片刻，便关好门，回王俊凯的公寓去了。
这一天晚上季恩做了个梦。
她已经很久没有做梦了，往来做的梦也大多是噩梦，可今天这个，却被蒙上一层暖色调的光泽，一切都被晒在明晃晃的日光底下，被风一吹，会发出清澈的笛声。
季恩梦到了她和程喻元第一次见面时候的场景。
那实在是个老套不过的剧情，她身为班干部被老师叫到办公室安排任务，正听着老师絮絮叨叨，有个人敲了敲门，季恩循着老师的视线看过去，程喻元站在办公室门边，干净整齐的白衬衣没有一丝褶皱，而迎上女生的视线，少年愣了片刻，尔后，温和地笑了一下。
第二次见面是在一家便利店。
下雨了，季恩躲在便利店啃面包，权当应付晚餐，有个男生从外头冒着雨进来，坐在她身边，擦被雨打湿的部位，季恩无意中转头，程喻元笑眯眯地，说了一句“好巧”。
画面一转，又到了几个月后。
她阴沉软弱的性格在班级里不受待见，同学们虽然不明着搞霸凌那一套，但冷嘲热讽很多，偶尔也会遇上一些同学会故意推搡她，当时她埋着脑袋，被班上一个女生用力推了一把，身后有人扶住了她，接着，季恩就听到程喻元的声音响起来，像一阵夏天的风，“同学，你再敢碰季恩一根头发，以后在学校就得小心了哦。”
季恩后来跟程喻元熟了一些，取笑过他，说这句警告像上个世纪言情小说里才有的台词，当时程喻元露出一点气恼的表情，捏了捏季恩的脸，然后，他们两人就在玻璃窗旁边偷偷接吻了，像小孩子过家家一样，亲完以后，两人都红了脸，尴尬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。
还有很多很多，零散的、碎片化的甜蜜。
这些甜蜜季恩以为自己早已经遗忘了，但其实并没有，它们蛰伏在她的神经里，随时不安地骚动着，季恩忽然意识到，没用的，她根本不可能放下它们。
或者说，她根本放不下那个时候的自己。
那么小的季恩，全世界都在与她为敌，全世界都看不起她、讨厌她、嫌弃她，没有人愿意摸摸她的脑袋，说她其实真的是个很不错的好孩子，只有程喻元一个人，站在了她这边。
尽管他随便地来，随便地走，可是……
可是——
他曾经是她的全部。
也许对于程喻元来说，他只不过给出了一点点。
然而这“一点点”，便已经是年少时的季恩能得到的全部了。
***
季恩醒来时，天已经大亮。阳台倾泻进日光，盆栽有新鲜的绿色。
她洗漱完，便拿着钥匙，往自己公寓走，想看看程喻元醒来没有，总不能一直留他住这。
钥匙刚刚插进锁芯，就听得屋内传来了一道不该出现在这里的熟悉声音。
季恩一怔，一会儿，无奈地叹了一口气——明明都说了不必回来的，王俊凯却还是回来了。
还在犹豫着要不要进去，她就听见王总监的声线冷冰冰地响起，“你究竟想干什么？”
唔，听起来好像很生气。
季恩头疼，想到待会儿可能又要哄小孩，不由得觉得有些累。
程喻元的声音便在此刻闯进了季恩的思绪，“你以为我想干什么？”
“程喻元，”王俊凯语气里万分克制着情绪，“你为什么总这么自以为是？你以为地球是围着你在转的？”
“呵，”是程喻元轻蔑的笑声，“我怎么自以为是了。”
“季恩现在已经跟我在一起了。”
“她以前也跟我在一起。”
“……你！”
季恩听着这两人幼稚得不行的对话，一种“众人皆醉我独醒”的悲怆感油然而生。
左思右想，还是打断他们比较好，她便转动门锁，打算进门了。
这一回，程喻元说的话却使得季恩动作顿在了半空中，一阵冬日的风卷着萧瑟滑过——
“小凯，从小到大你就爱抢我的东西，我年纪比你大一些，让一下也不是不可以，但你敢说，……你对季恩的感情不是因为想惹我生气么？”
话音刚落，里面便迅速响起了一阵急速碰撞的声音。
王俊凯的声线里蕴着暴怒，“你胡说什么！”
“我说什么你很清楚，”程喻元倒还是那副老神在在的口吻，“你到哪都要和我过不去，之前订婚宴会带季恩来，不就是想让我不高兴？”
一阵沉默。
程喻元继续说道，“我承认你的目的达到了，不过小凯，算我这次输了，你自己好好想想，你真的喜欢季恩吗？你高中就知道季恩的性格，当时也和穆莹一样看不惯她，但我不一样，我接受她的全部。”
空气像是一张巨大的网，把一切都凝滞住了。
男人的声线还在继续，“她什么都不用做，因为她是季恩，而我爱的是全部的她，从以前，到现在，一直都是，那时候是我自私所以才放弃了她，但这一次，我是认真的。”
季恩觉得喉咙干涩，心里空落落的，像坠入了某个不见底的深渊。
她坠啊坠，坠啊坠，以为这不安终于要到头了，可其实并没有——
她还在往下坠。
季恩想，今年申城的冬天，也依然很冷。
TBC
唉，打我吧
周三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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